《像个大人一样》(志理)

把最单纯最美好的校园恋爱献给我的理睡,
把带着一点点苦涩,一点点无奈,一点点不安的大人间的恋爱献给我的志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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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

夜间的巴士在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中停了下来。
骤起的喧闹让志田从睡梦中迷糊地睁开眼睛,她的脑袋暂时还是一片空白,为了努力让自己变得清醒些,她很用力的甩了甩头,于是终于在吵耳的环境里,勉强分辨出了几句有用的信息。
大概是巴士出了故障,于是整车的人被晾在半路。
怎样形容现在的处境呢?
暖气关闭后,冬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。因为司机要下车去立指示牌,夜晚骇人的冷风就像觅得好不容易的机会,风风火火的闯入车内,开始大肆作乱。
有乘客开始嚷嚷起来,甚至还带了几句谩骂,这就好像一种传染病,到后面骂声便此起彼伏。
志田同样也觉得冷。即便她穿的挺厚,脖子上还戴着围巾,但是这种冷可能是受了氛围所驱使,或许还带了一些委屈。
司机上车关了门,又是鞠躬又是道歉,说已经联系新的巴士,马上就会来接大家。
志田看了下现在的时间——半夜三点,自己跟客户约的是上午九点,她的时间绰绰有余。
该做点什么好呢,现在也已了无睡意。
车上的其他乘客大部分已经冷静下来,有些开始蜷缩着身子打盹儿,有些开始划手机,有些在望着外面的黑夜发呆,而志田看到有位哭啼啼的女生正捉着电话撒娇。
真好。
她理了理刚刚睡翘的尾发,从座位上站起来,跟司机打了声招呼,便下了车去。
志田不敢玩手机,害怕没电会漏接客户的电话,这样又会被扣掉本来就很少的工资——她这个月还想换暖气,现在家里那台运行时噪音很大,一直干扰着睡眠。
黑夜静悄悄的,也冷冰冰的,志田把脸埋在围巾里,哪里都是一片黑,哪里都看不到光。
这时她才觉得平日里一眨眼就来临的清晨,其实也可以漫长得仿佛遥遥无期。
为什么自己会站在这里呢?
志田想着想着,又更进了一步——为什么要到东京来呢?
大抵是年少,总会做一两个旖旎的梦吧。
“小姐,不上车吗?”司机可能是见她迟迟未返回车内,便寻了下来。他打着手电,刺目的光线投在志田脸上时,她难受得眯缝起了眼睛。
“交接的巴士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呢。”司机把光移回地面,志田看到他呵出的白雾,心里呆呆的想着这天气可真冷啊。
“小姐?”
“抱歉,我还想再站一会儿。”
“小心感冒啊。”司机念叨着回了车上,志田又变成了一个人。
现在才三点二十七分,志田也不知道新的巴士什么时候能来。
——好想打个电话啊。
可是志田没有办法诚实的面对自己的欲望。
现在已经三点二十七分,应该没有几个人会醒着,因为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把别人从好梦中拽起来,未免也太孩子气。
志田想想,再过不久,自己也二十岁了。
二十岁对以前的自己有着各种各样的意义,或许那些长久的、困扰着自己的问题,到了二十岁就会迎刃而解。志田一路这么安慰着自己,到了此刻,她又突然觉得,就算到了二十岁,她也还是想要一个电话。
一分钟就够了。
志田已经想好要说些什么——她要抱怨下今天的倒霉,然后问她家里的暖气是不是声音还是很大,如果是的话,她回来就马上拆了它,去买一个超静音的!
这样可能一分钟说不完,那就一分半钟吧。
只要能这样同她讲讲,志田觉得自己就不会这么冷了。
于是她掏出手机,打开通讯录,最后却只是呆呆的看着。屏幕亮了又灭,灭了又亮,手机的荧光闪闪烁烁的打在志田脸上,她感觉眼睛被刺激得酸酸的,一眨眼就掉了一滴泪下来。
志田不太能分辨这颗泪水是出于生理还是心理,毕竟数量太少了,考察的样本远远不够。但自己确实很少有嚎啕大哭的经历,每次都是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那样,一滴一滴的挤出来,缓慢,而又沉闷。
算了,这也不重要,谁都不知道自己掉过一滴泪,那就跟没掉过一样。
就好比,谁都不知道现在巴士出了故障,那么她也能装作无事发生,平安到达。
志田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,她关上手机扔进包包,但因为前面的犹豫而耗费的电量让她此时心痛不已。
也是时候该回去了,外面的确蛮冷的。志田转过身,刚一抬脚,就看到有人从车里走了下来。
“憋坏了,你要来一根吗?”这位胡子拉碴的大叔朝志田递出香烟,志田摇了摇头。
“真倒霉啊。”他自顾自的抽了起来——刚好挡住了车门。志田想,那就等他抽完再上车吧,于是又把目光重新投到远处的黑暗中。
香烟的味道顺着冷冽的空气飘来,志田不动声色的偏了下头。
大概是被久违的烟味刺激了回忆的神经,志田突然想起自己在那些叛逆的年纪里,似乎也向往过这样的行为。
因为与周边环境的格格不入,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确实与他们不同,志田曾悄悄的偷了大哥的一支香烟,但还没来得及实施,就听到身边的人皱着眉头说——【讨厌香烟的味道。】
志田当时把偷到的香烟放在文具袋里,对方的一句话让她突然感到肩头一沉,她支吾着带过这个话题,又在午休的时候独自悄悄来到无人的天台。
她拿出已经皱巴巴的香烟,在手里转了几圈,然后放在鼻子边嗅了嗅,大概友人的话语里真的蕴藏着什么力量,志田越嗅越觉得味道奇怪,完全不是之前自己想象中的那种酷酷的味道。她有些泄气,又有些可以避免被友人嫌弃的庆幸,把香烟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那位大叔吸完最后一口,吐出一道烟雾,志田透过那层薄薄的屏障,在明灭的火星中,她好像看到大叔充满倦意的双眼。
大家都一样啊。
独自一人,独自前行,独自等待,独自忍受。
大家都像个大人一样。
“大叔,”志田走过去叫上他,“抽烟对身体不好哦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没有因为陌生人的失礼而恼怒,那位大叔只是露出抱歉的笑容,像每个偷食被发现的小男孩一般,承诺着下次绝不会这样。
志田突然觉得好像没有这么冷了。
交接的巴士在四点的时候到达,大家像是得救了一般欢呼雀跃,争前恐后的挤下了车。志田背着背包,孤零零的走在人群的最后头,新巴士上只剩下最后面的位置留给她。
没关系,暖气很足,坐在哪里都不会冷。
志田开心的想,马上就能到目的地了,这趟该死的旅程终于要结束了。她欢喜的闭上眼睛,尽管睡不着,她也想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,毕竟等一下说不定还要被客户进行连番的拷问。
志田掐着时间,估算着睁开眼睛时,巴士也刚好驶进终点站,而天边终于也磨磨蹭蹭的冒出一星半点光亮。志田跟在人群后面下了车,觉得内心也是一片亮堂。她哈出一口白雾,望着远方淡橘色的阳光,似乎能感受到一点点温暖的力量,盈盈地注进胸口。
现在是早晨七点。
志田掏出手机,噼里啪啦的打起字来。

【早安!
你现在也应该起床了吧?
昨晚睡得还好吗,暖气声音还在很大吗?如果还在很大就不用找人来修了,我回来以后我们就去买新的吧!
等下我去吃个早餐补个妆就去等客户了,还是有点紧张,不知道能不能好好说话啊...
嗯......
想死你啦,理虾!

もな】

“哟西!”志田举起双手,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,像是一株的树苗,向着正上方,也向着四肢百骸,盎然又充满生机的生长。她顿时觉得精神百倍。
“加油啊!爱佳!!”
她放声大喊。

【二】

“你失态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在那种情况下,首先应该做的是把对周围用餐的顾客的影响降到最低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有参加过餐厅的员工培训吧?”
“嗯。”
“渡边桑?”
“嗯。”
主管看了一眼从他训话伊始就保持着垂头姿势的理佐,颇为无奈的朝她挥了挥手,叫她先回家去,今晚不用加班。
理佐木讷地点点头,僵硬着身子离开,临走也没有看一眼现在的主管是带着一副怎样的表情。
如果看了就好了,如果能好好道歉就好了。
理佐在换衣间脱下制服,难过的想着,这样原地踏步的自己真是太糟糕了。
“这是什么时候弄上的?”理佐叠衣服的时候发现袖口粘了一块油渍,她嗅了嗅,好像是番茄牛腩的味道——今晚她确实端了不少。
“带回去洗一下吧.....”理佐撑开纸袋,把制服放了进去,合上衣柜门后,又深深的叹出一口气。
本来想趁着餐厅周年庆的机会申请夜班多领一点薪水,理佐现在却只能早早退场。因为不想给前厅忙碌的同事造成困扰,也不想再看到那位趾高气扬的客人,她只有提着纸袋悄悄的从后门走了出去。
像夹着尾巴逃掉一样。
真是太差劲了。
这样的情形并不是第一次发生,理佐想起自己高中的时候,面对着误会与责怪,也是这样一副说不出话的死样子,然后兀自的纠结和难过,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。
原来就算年龄增长,就算来到东京,也不能改变什么。
理佐觉得眼角酸酸的,手中的半个饭团也变得索然无味。她独自一人坐在街边的长凳上,有点不明白自己存在于此的意义。
她现在可能需要一点歪理,一点不好笑的笑话,或者是一个拥抱,甚至只是一个眼神,但她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,只有夜晚凉飕飕的冷风。
讨厌的冬天。
理佐重新戴好手套,站起身子后扔掉了饭团。她也不想回家,家里只有她一个人,暖气的噪声又特别大,会吵得人心烦意乱。但躲进温暖的咖啡厅里,再点一杯热饮,像每个东京少女那样,咏叹着些微不足道的哀伤,理佐又没有那样奢侈的本钱——她连今晚煮饭的钱都省下了。
这个月要换一台新暖气,如果可以的话,理佐还想要买一台微波炉,这样自己不在的时候那家伙也能够好好吃饭。
然而今天的加班薪水没了,一想到这里,理佐又开始自责起来。当时要是忍忍就好了,要是换织田去处理就好了,要是——哪来这么多要是?
“自己真是糟糕啊。”她自语着向地铁站走去,步伐沉重又缓慢,而跟自己擦肩而过的大家,都是一副急匆匆、一刻也不停息的模样。
好像也曾羡慕过这样的生活。
毕竟自己生活过的小镇平静的像一汪死水,常常让理佐产生一天有48小时的错觉。她走在街道上,或者停在公园里,或者坐在秋千上,好像并没有什么分别。
甚至有一刻,理佐躺在学校后山的草坪上时,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停止了。
【去东京吧。】
于是在被这么提议时,她几乎不做考虑的点了点头。
可能一方面是因为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自己无法拒绝,但更多的是,理佐想要做出改变。
她讨厌被家乡环境浸染着、而变得温吞又懦弱的自己,如果去了东京,肯定会有所成长的吧!
虽然事实上并没有。
在东京工作了一年,慢腾腾的跨过二十岁的阶段,自己除了厨艺,好像没有什么增长的地方——一如既往的在同样的地方跌倒,理佐独自懊恼着,然后顺利错过了第一班地铁。
算了,反正今天也家里也只有一个人。
不过,立在自己旁边,刚刚捉着公文包跑来的那位男士,因为跟地铁擦肩而过,脸上露出十分愤怒的表情。他反复看着腕表,大概每隔几十秒就会抬一次左手。理佐心里想着,自己家乡小镇的公交,可是二十分钟一趟呢。
所以自己或许是真的是习惯了等待吧,在那位男士不知道第几次抬手时,理佐又审视了一遍自己——一直慢腾腾的,像一只蜗牛,唯一敏捷的地方只有受激时的反应——迅速将自己包裹起来,在坚硬的壳里等待着暴风雨自己过去。
可是......明明和那个人约定好要改变的,在吵过架,甚至动过手,最后抱在一起哭时,约定好了要变成更好的人。
说起来,理佐真是看不得那个人掉泪,她总会死死憋着,害得眼泪只能一滴一滴的掉出来,像个不服输的死小鬼一样!理佐没有办法,她哭的很快,所以结束的也很快,比不得那人断断续续的绵延。当时两人都跪在地上,先哭完的理佐开始拿纸巾替她擦泪,手背上被她抓到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。
就在那个时候,理佐看到自己正要抽离的手腕被人抓住了。力量还是很大,理佐好笑的觉得,莫非还想要打一架吗。
“理佐,从今天开始,一起改变吧!只要我们一起努力,一定会慢慢变好的!”
【叮——叮——】
结果第二班地铁也错过了。
理佐呆愣着看向合上的地铁门,那位终于挤进地铁的男士刚好又抬了下左手。理佐也跟着抬了下左手,时间是晚上10点。
再拖下去,餐厅都要关门了。
【必须得好好履行约定才行。】
理佐脑子里面出现了这样的声音,像年末撞钟那样“铛——铛——”的回响着,她再也听不到其他。理佐抓紧纸袋,也咬紧了牙,把身体交给了最靠近自己本心的意识去操控,也不知是对是错,是好是坏,她一个转身,开始往回飞奔。
理佐感觉到身边的事物在极速的倒退,就像以前在高中短跑比赛上时一样,她的四周变得模糊,只能看到前方凝成一块光斑的终点。
好像变成东京人了呢。
“泽部桑!我有话想对您说!”
“啊?嗯嗯......”
泽部或多或少感觉得到窗外那无数双好奇的眼睛,在理佐像一阵狂风般闯进办公室时,随之而来的注视让他如坐针毡。
毕竟之前理佐离开的模样就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,大家怕是都默认了理佐被自己训得很惨。
于是,善良的泽部主管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婚戒,他准备提醒一下这位莽撞的员工,希望她能去把门关一下,最好再拉上百叶窗。
“渡......”
“我要向刚才的行为向您道歉。您说的一点都没错,是我太冲动了,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该向顾客表现出那种态度,甚至还影响到了别桌的客人。”理佐因为长时间的奔跑,说话时带着微微的喘气声,她的耳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,甚至手中提的纸袋也变了形——有一只袖子还掉了出来。
自己现在这幅模样一定相当狼狈和难看,但是,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。
“还有,您问我是不是有参加过餐厅的员工培训,我参加过,而且成绩是第一名。”
“啊......嗯嗯......”泽部又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,心想绝对没有时机去关上了。
“这次的事故完全是我的责任,所以扣薪水也好,记过也好,我都没有怨言,不过......”理佐顿了顿,然后冲泽部露出有些骄傲的笑容,“我还是坚持,那个顾客是个十足的混蛋!”
“啊......哈哈哈哈哈哈。”泽部把身子后靠到椅背上,望着天花板叹出一口气。“渡边,”片刻之后,他又重新坐直身体,与她平视,“说真的,我也觉得他是个混蛋!”
两人相视一笑。
太好了!
太好了!
总算变得像大人一点了!
立在自己家门的玄关前,甚至连鞋子都还没有脱,理佐像个小孩子一样上蹦下跳起来。
“太好了!”
她尽量克制住从喉头涌上的、不可抑制的欢呼,已经是凌晨,她可不想再接到邻居的投诉。
也因为是凌晨,理佐的心情也无从分享。
那家伙,大概已经在夜间巴士上睡着了吧。
想起她可能一觉醒来头毛乱翘的样子,理佐心里更开心了,以至于耳边轰轰作响的暖气声也似乎比平常悦耳了许多。
【一定会慢慢变好的!】
没错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

【早安。
我已经起床了,虽然今天没有早班啦,只是想整理一下屋子。
暖气声音还是挺大的,不过我昨晚睡得不错。
爱佳是今天下午回来吗?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,我煮好后帮你放冰箱里。
工作方面爱佳肯定没问题的,不是一直能说会道的吗?】
“嗯.....”理佐打到一半停了下来,“嗯......”,偏着头大概犹豫了几秒,她又接着打道:【我也想爱佳】。
脸上的温度如期的上升,幸好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。理佐重新开始自己叠衣服的工作,却不自觉的因为一些莫可明道的小小幸福而喟叹出声。
“加油吧,理佐。”
她小声的对自己说道。

END


不定期更新大人系列番外
希望大家一起把志理磕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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